(本文为 深圳市原副市长唐杰 在2017年纪念马洪同志逝世10周年所写,
收编于《十载追思 光辉垂范》一书)
我1992年-1993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,回来时途经深圳,见到李罗力教授,他游说我到深圳,在中国改革开放前沿做应用经济研究。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曾以中国农村调著称于全国,李罗力教授也回到南开,介绍深圳的发展,提出要发扬南开经研所的传统,走出书斋,面向实线,做改革开放前沿的研究。我的导师谷书堂教授、熊性美教授斟酌再三同意我到深圳工作。我因此有了一段在马老领导下工作的机缘。记得第一次见马老时,他还笑着说:哦,老谷的学生,我们很熟悉。好好干!
唐 杰
深圳市原副市长
马洪基金会理事
跟马老接触,有两件事对我印象非常深,影响也非常大。我离开综发院到政府工作17年然后退休,在政府主要也是做政府决策研究,这得益于我有跟过马老的经历,我给他写过几次讲话稿,但对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:
一是讲调查、讲调研:一次马老与我谈话,他告诉我,改革开放以后他去美国访问哈佛大学,哈佛送给他一个特殊的礼物,是他当年在延安时期做的一个农村调查报告,书名我已忘了(备注:《米脂县杨家沟调查》),哈佛大学作为礼物送给他。当时马老非常惊讶,哈佛图书馆居然藏了这本书,连他自己都没有了。我就很好奇,于是问马老:这个调查是怎么做的,用了多长时间。马老说,做了几个月,访村问户,深入农民家中,粮食产量多少,余粮多少,政府征多少等等,非常详细,毛主席也非常满意。我是从学院出来的,书生气十足,就傻傻地问:用了什么理论框架做调查设计?马老哈哈一笑:我当年哪有那么多经济学理论!马老接着说:你们做研究,一定不能拿着书本框框去套现实,那是四不像。框架重不重要?重要,但框架是对现实的总结,我们要首先理解现实是什么,了解事物的本质;理论重不重要?重要,但不能先从理论开始,不能先入为主,要实实在在做研究,向实践学习。这对我来说是调查方法和思维的启发。马老还告诉我为什么要创办综合开发研究院,因为我们不缺中央的研究机构,不缺学术性的机构,我们缺的是前沿应用型决策研究机构,马老在八十年代末就有了创办民间智库的思想,非常有前瞻性。
马老耳提面命的引导对后来我进入政府的工作产生了很大影响。我经历过多个岗位,分管过多个部门,做的基本上是政府的决策研究,都是马老当初告诉我的事,就是调查,先了解事物的本质,先把事情搞清楚,然后梳理,然后才能有框架。
二是马老当年牵头做的小康调查以及与孙尚清一起做的《中国经济结构问题研究》。这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调查报告,是对国策的研究,至少影响了中国十年以上。马老与我说起这件事,是要告诉我研究问题有不同的视角,不同的方向,不同的看法,不能仅仅从经济学的角度,要考虑社会、科学、文化等方面,每一个行业、领域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渊源传统,在多种视角下,要有很好的方法来统一认识,上升到一个层面,然后形成一个综合整体性的研究,这是非常有远见卓识的。一是马老善于听多方面的意见,二是他能够有效地综合多方的意见,三是他将多方的认知统一到一个整体当中,四是他率先在研究领域引入定量分析,将决策科学化,也就是运筹学分析,中国当时大量地用模型,投入产出分析,开展国策研究,我认为是从马老开始的,这对中国经济是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工作。
马老虽然离开我们十年了,马老开创的以深入调查研究为根,以多部门综合研究为干,分片汇总,枝干相间的系统科学的重大战略问题的国策研究体系,仍有着极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。